來源：豹變
作者 | 楊光
編輯 | 子睿
2021 年畢業季，蔣科沒能如愿進入大廠，卻進法院打了人生第一場官司。他與被告曾是 " 師生 " 關系，一起商量著如何能 " 騙進 " 大廠去工作。
因為學得理工科，蔣科的理想工作是去大廠做產品經理，但他的學歷和實習經驗都沒優勢，偶然在抖音上刷到一個產品經理導師的視頻，對方聲稱通過速成培訓可以拿到大廠的 " 敲門磚 "，蔣科追了一段視頻就心動了。但他交錢學習后發現，課程內容有點 " 水 "，經過導師精心修飾的簡歷沒能逃過大廠 HR 的火眼金睛，最終沒能進大廠工作。
于是蔣科跟培訓班協商退款，但對方以 " 售出不退 " 為由拒絕了他，最終雙方鬧上了法庭。
蔣科的經歷并非個案，不少互聯網打工人都希望通過培訓班提升自己，實現進入大廠，升職加薪。
網上，不少培訓機構打出 " 月薪 4000 元不如報名學 IT，挑戰年薪百萬 " 的口號，也切實戳中了這塊需求。
在年輕人愛刷的社交平臺上，也有不少 " 成功上岸的前輩 " 熱情分享求職經驗：3 個月培訓，被培訓班速成為一名高級 " 軟件測試工程師 "，成功 " 騙 " 進了騰訊大廠，月薪 15K，雙休，入職就購買五險一金 ……
被培訓班 " 催熟 " 的打工人，真能混進大廠嗎？
變味的產品經理培訓
作為高薪職業，大廠產品經理一直受到很多年輕人熱捧。看準網數據統計顯示，大廠在招產品經理平均工資達到 3 萬 +。豐厚的薪水以及眾多互聯網大佬是產品經理出身的勵志故事，讓產品經理成了互聯網行業的 " 香餑餑 "。
龐大的市場需求催生了火熱的產品經理培訓班。不過與提升專業技能的培訓不同的是，不少產品經理培訓班更向 " 錢 " 看，進而演變為求職 " 騙 " 術。
" 你現在的工資遠遠低于行業平均標準。按你的工作經歷，培訓一下漲薪 50% 應該不難。之前有個學員在研究生期間在我們這學習，包裝了一個項目進了家小廠，月薪有 1.9 萬。"
《豹變》在短視頻 APP 上刷到一家培訓機構創始人的視頻。創始人郭老師顏值、口才、講課吸引力都在線，非常符合一位網紅博主的定義。
《豹變》以求職者身份跟郭老師攀談后，他發來了幾張成功應聘大廠產品經理的學員聊天截圖，上面的月薪都是 2 萬 +，年底還有幾萬年終獎。最多的一個學員，月薪 + 期權 + 獎金 + 房補飯補，年薪達到了 50 萬。
郭老師提供的課程表一共有 4 檔課程，價格分別為 1998 元、5698 元、8998 元和 19998 元。但與一般的產品經理專業能力培訓不同，課程更像是求職培訓，如何美化簡歷、包裝項目以及面試技巧等占了課程大部分內容。
《豹變》發現，在不少類似網紅導師抖音號的商品櫥窗里，動輒幾千元的課程賣得不錯，有的已售出上百份。為了增加轉化效果，產品經理培訓導師們往往會在視頻里暗示，即使是沒有工作經驗的應屆生、職場 " 小白 " 都可以報名，且經過培訓進大廠并不難。
但實際情況如何呢？
一些產品經理招生資料顯示，會帶學員跟大廠員工共同參與項目設計。一位圈內人士告訴《豹變》，培訓的內容很多時候是點到為止，難以落地。甚至有的學員參與的是模擬項目，以至于面試的時候一直被 HR 懟，特別被動。
" 培訓班體會不到產品經理的真實工作狀態，到最后可能就只會畫一下原型圖。但原型圖有必要花這么多錢去學習嗎？" 她說。
也有培訓班學員表示，修改簡歷的時候，會刻意往產品方向上靠，通過變換名稱等方式讓原來的工作經驗更符合用人單位的要求。例如把 " 銷售 " 改為 " 產品營銷 "，從而獲得產品從業經驗。
更多的學員在社交媒體上吐槽培訓效果：培訓不值這個價，很多服務和內容都沒有，收完錢就走過場。
培訓課攻占短視頻
有用戶在知乎上感慨，現在年輕人愛用的短視頻 APP、互動問答社區都快被產品培訓機構占領了。
《豹變》在抖音、小紅書上搜索 " 產品經理 "，能明顯感覺到流量被運營過的痕跡。經過測試，《豹變》發現，平臺優先推薦的視頻幾乎都是培訓機構發布的，進入賬戶主頁的商品櫥窗，用戶就能購買培訓課程。也有培訓機構專門設立傳媒子公司，運營旗下導師 IP，給短視頻推流。
為了打造人設，產品培訓機構導師往往會重點強調自己大廠工作經歷。例如，一位導師在抖音號介紹欄里寫道："10 年產品經驗，大廠產品負責人，負責億級用戶規模、10 億收入的產品 "。
他在視頻中表示，去年有個剛畢業 3 個月就被裁員的職場 " 小白 "，經過他 2 個月培訓后，拿到了 4 個產品經理 offer。在那之前，這個學員沒有一個完整的項目經歷，只做過一些簡單的地推活動。
視頻下有人留言問：畢業出來半年再就業，就可以是 " 產品經理 "？大廠的經理這么不值錢嗎？導師沒有回應。
資深互聯網 HR 劉暢對《豹變》表示，職業教育培訓含金量有高有低。她遇到過不少培訓班速成的產品經理，一是因為產品經理屬于高薪崗位，且工資浮動比較大；二是產品經理崗位本來就有一點 " 虛 "，沒有一個絕對的標準。
" 如果簡歷包裝好的話，初篩或許發現不了問題，會增加應聘者的面試幾率。但是面試會挖掘細節，還是能發現很多 BUG。"劉暢說。" 有的產品經理聊理論時說得天花亂墜，問怎么做的、具體干了啥、遇到哪些困難、怎么協調解決的，就開始瞎扯了。"
有著 10 多年產品從業經歷的林力也認為，大部分美化的簡歷還是能發現蛛絲馬跡的，一旦發現會毫不猶豫地點下淘汰。即使暫時看不出來，面試的時候也能聊出來。
一頭部大廠 HR 則對《豹變》表示，即使有培訓班老師幫著美化簡歷，但是想要發現漏洞并不難，給前單位打電話做下背景調查就行。面試時實際案例問得細致一些，也能發現問題。
抖音、小紅書等網絡平臺的興起，給很多有大廠從業經歷的人 " 變現 " 的機會，也增加了市場供給。前字節培訓崗員工何偉就感慨，自己還是太老實了，沒想過利用自己大廠工作經歷的背書去搞求職培訓。" 畢竟實打實在大廠待了幾年出來的，而有些博主可能都沒進過大廠。學費不便宜，一個月招收幾個學員，就超過在大廠的收入了。"
對于抖音、小紅書等平臺上的網紅導師，不少大廠員工也表達了不同看法。前述的求職者蔣科當初追得博主在抖音主頁曬出曾經的名片，職務是百度上海公司高級產品經理。
百度員工王麗對《豹變》表示，雖然 tittle 是 " 高級 "，但實際職級應該不高，一般 6 級以上是 " 資深 "，資深大于高級。不懂的人容易被忽悠，有的入職是 4 級的員工 tittle 也是 " 高級 "。
產品經理培訓套路多
不少培訓機構都宣稱自己的講師有 BAT 等大廠工作經歷，甚至是大廠在職員工，但如果仔細比對課表和師資，還是可以發現不少水分。
例如，在一家培訓機構發給《豹變》的師資清單里，10 位導師有 7 位的工作經驗在 3 年以內，僅 5 位備注在職。且備注上課方式為直播，導師講完課后由助教進行解答。
一位大廠產品經理表示，平時經常加班，壓力大到脫發，哪還有時間出去兼職。大廠產品經理工資不低，出去兼職并不劃算。
何偉認為，產品經理的項目經歷很重要，沒法通過短期填鴨式培訓獲得。如果不能跟導師有效溝通只是跟助教聊的話，很多經驗就無從知曉，這些助教可能也是職場新人。
對于一些產品經理培訓課里提到的 " 企業內推 "，也并非稀缺的搶手資源，其實對推薦者來說是一筆有利可圖的買賣。
一頭部大廠員工陳雯對《豹變》表示，大廠人員流動性大，招聘的壓力也大，因此普遍鼓勵員工內推合適的候選人。有時候 HR 會把近期招聘需求做成海報發到全員群，內推的人一經錄用，推薦者還可以獲得幾百到幾千元不等的獎勵。
" 在內推系統里提交下簡歷就行，用不了多少時間，就算內推沒過也不會有任何損失。這樣既能賺培訓的錢，又可以拿內推獎金，簡直是領雙份工資。" 陳雯說。
培訓班的增加也讓培訓糾紛多了起來。培訓內容不符合預期、退款難只是眾多求職培訓套路的冰山一角。更有甚者，培訓機構卷款跑路、套路貸等大有人在。
一大型職業培訓機構負責人對《豹變》表示，正規的線下實體培訓需要在當地教育局、人社局備案，由有關部門管理，學員維權相對容易一些。但是私下組織的線上培訓或者非正規的線下培訓，維權就比較麻煩。
雖然整個培訓大環境并不盡如人意，但對于那些夢想進入大廠的年輕人來說，產品經理速成培訓還是充滿著巨大的誘惑力。只是當 " 找工作 " 變成 " 騙工作 "，最后，又是誰割了誰的韭菜呢？
